一样的案情,一样的符合轻判要求,只需参照旧例,便能轻易下达判决。
但简单的几句话,苗正飞怎么也说不出口,便连那巴掌大的惊堂木,也变得有若千钧之重。
父母的舔犊之情,妻子的相濡以沫,儿女的天伦之乐,过往与家人相处的美好回忆不断浮现脑海,令苗正飞愈发悲切之余,也令他心头杀意更盛。
若是连杀害家人的凶手都不能惩处,九泉之下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家人?
苗正飞握着惊堂木的手因用力过猛而不停颤抖着,眼中透着噬人的凶光,然而,“罪无可赦”“斩立决”等几个简单的字却同样无法说出口。
若重判眼前之人,岂不等于承认自己错判了乡绅之案?
甚至,判错了案子是小事,天下又有哪个当官的敢说自己没有判过冤假错案,可关键在于,昔日自己在堂上劝说胡威放下仇恨的言语全成了笑话。
劝别人宽恕凶手,自己却无法宽恕凶手,此事若传了出去,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胡威口中“道貌岸然的伪君子”?
不仅如此,那些同样抱持“赎罪高于死刑”理念的同僚们也将会视苗正飞为叛徒,因为将来他们再搬出同样的言语时,对方只要回一句“死的不是你的家人,你当然可以大度,看那苗正飞死了家人就立刻换了嘴脸,你们都是一丘之貉”,便能让他们的言语再无说服力。
总不能高呼官老爷的命比乡绅的命更高贵,官老爷的家人比猎户的家人更重要?
这种话在别的州可以说,但在佛门思想盛行的燕州不能说,至少不能公开说,哪怕心中不认可“众生平等”,明面上也必须摆出坚信无疑的态度,否则便要名誉扫地,被千夫所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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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坚持名声信念,还是为亲情牺牲一切?
苗正飞脸上神色阴晴变化不定,思绪不停摇摆,蓦地,他的目光瞥见袖子上的一处缝口,那是袖子被树枝钩破后,妻子亲手为他所缝。
——反正已是孤家寡人一个,名声又有什么用?
身为一县长官,竟然连替家人复仇都做不到,他做这官又有什么意思!
心意把定,苗正飞举起惊堂木便要狠狠拍下,刹那间,他的视线与胡威对上,赫然发现对方眼中没有一丝畏惧,只留快意。
——是了,他根本不怕死,要的就是让我身败名裂,判他死罪反而正中下怀。
苗正飞再度陷入犹豫,抓着惊堂木的手僵在半空,难以落下,虽然明白了胡威的立场,可亲人的音容犹在,笑貌宛存,让他赦免对方死罪,却是千难万难。
苗正飞忽然意识到,自己或许就不该接下主审一职,只要置身事外,无论审判的结果是什么,他都可以找理由说服自己,同样也能以尊重同僚为名来说服他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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